美国记者：江主席，你觉得美国威胁世界和平了吗？

大家好，让我们继续《回忆与思考》。上次我们回忆了江泽民接受美国记者华莱士的采访，我们今天继续和大家分享那次精彩对话。那次包括华莱士在内的《新闻60分》摄制组8名成员，提前4天抵达北戴河，正式采访是8月15日，他们8月11日就抵达了，入住在北戴河外交宾馆。8名成员包括华莱士本人、制片人、录音师、录像师等。华莱士是一位很有镜头感的记者，江主席有好几副类似的眼镜，宽框的眼镜，华莱士对我方工作人员建议江主席其中一副边更加窄一点的眼镜，效果会更好，中方采纳了。

按照双方谈妥的方案，在进入室内进行采访之前，华莱士会做30分钟左右的室外采访，话题是江泽民的成长经历和家庭生活。预先设计好的问题包括：江主席是如何被抚养长大，江主席所受的教育；是如何对政治产生兴趣的；在成长过程中受的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同普通中国人有着怎样的联系？江主席如何评价自己，如何激励自己前进？一生中最自豪的是什么？每天怎样分配自己的时间？给自己的孩子最重要的忠告是什么？等等。当然这是事先设计的问题，最后实际发生的情况会完全不一样。关键是最后播出的部分中，前面烘托气氛的内容结果只是一带而过，只是热身，烘托一下气氛，使整个对话更有代入感和人情味。就像上次华莱士采访邓小平，邓小平拿出香烟，问“可不可以抽烟？”，华莱士说，我也想抽一支，这种细节可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观感也会更好。

西方社会是选举社会，对形象的设计十分重视。我曾经碰到过英国一位学者，他说他们政客的每一个举止，几乎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比方说，布莱尔首相走上讲台的时候，自己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走上讲台，效果就是比较人性化。美国总统有专门的摄影师，每天都拍摄数百张总统的照片，然后选出最好的，提供给主流媒体，或放在社交平台。比方说，大家可能记得奥巴马总统在白宫军情室看本拉美国特战部队击毙本拉登的照片，那也是百里挑一，但效果相当震撼，这些细节值得我们做传播的官员重视，如何做好领导人形象的设计和传播，人家好的做法我们也可以借鉴。

那天在屋外寒暄后，进入屋内，双方的唇枪舌剑就开始了。华莱士说：我看过关于你的12本书。江泽民微笑着回答：是吗？但这些书的作者没有一个人采访过我。华莱士援引《中国日报》的一篇报道，里面说“美国是世界和平的威胁者”，他问江泽民怎么看这种说法。江泽民回答：坦率地讲，因为经济的强大和科技的进步，美国倾向于高估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但今天我想借此机会传递对美国人民的善意。所以我不想在我们的交谈中使用过多的尖锐词汇。江泽民随后用天气来形容中美关系：有时候风雨、有时候甚至阴云密布，这些都经历过，但有时候也会阳光灿烂。中国希望和美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今天回头看，我们确实希望和美国建立一种互相尊重的平等的战略伙伴关系。

华莱士又问了一个挑衅性的问题，为什么美国总统林肯讲的“民有、民治、民享”的理想政府不适用于中国？为什么中国的国家领导人不允许自由选举？江泽民回答说，他相信林肯所描述的政府即便在美国也尚未实现，这些“仍然是美国眼下领导人要实现的目标”。他补充说：“我也是一名选举产生的领导人，尽管我们有不同的选举制度。每个国家都应该有它们自己的制度，因为我们两国有不同的文化和历史传统，有着不同的教育和经济发展水平。”

这里我插一句，华莱士的问题原话是：为什么美国总统林肯讲的“民有、民治、民享”的理想政府不适用于中国？为什么中国的国家领导人不允许自由选举？换言之，他把“民有、民治、民享”最终都归结到所谓的自由选举，这是不符合逻辑的，我曾经在许多场合与西方学者辩论这个问题。我说西方现在把民主解释成一人一票，多党制，我说这最多只是程序民主的一种，中国把民主界定为人民民主，所以中西方首先在民主问题上遇到了定义冲突，那么有没有办法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某种定义呢？

我说也许就是林肯的三个标准，我说我们可以一项项地进行中美比较，首先比较一下民享，也就是政府让人民得到了什么？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是获得感。我引用过许多民调，比方说，看达利亚研究咨询公司2021年就民主问题发布的调查结果。在中国，13%参与调查的人认为政府是服务于少数人的，也就是说绝大多数、80%以上的人认为政府是为大多数人民服务的。在美国，有52%的人，即超过一半的人，认为政府是服务于少数人的。同样益普索民调公司显示的结果也是，中国大约90%左右的民众认为自己国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美国一般只有30%左右。英国只有20%左右。

至于“民有”，我说中国公务员大约90%都来自普通家庭。而美国呢？用诺贝尔奖得主斯蒂格利茨的话说，“美国现在是1%人所有、1%人所治理和1%人所享用的”。大多数美国人都同意，美国是富人主导的国家。中美双方最大的差异在于“民治”，在当今西方的政治话语体系中，多党体制、普选权这些就等同于“民治”。但是从中国的角度，这些最多只是程序民主，与实质民主可能是一致的，也可能差之千里。所以我说，中国采取的方法是先探索实质民主，即民主要实现的目标，我说那就是良好的国家治理 good governance，今天美国自己最新的民调表明，70%左右的美国人 认为国家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所以江主席讲得很对：我相信林肯所描述的标准，美国尚未实现，这些目标仍然是美国领导人要实现的目标。

接着，华莱士又用一个他认为是贬义的中国成语，他说：“有些人说你成功的原因是"绵里藏针"。这是你成功的秘诀吗？”江回答说：“在中国，绵里藏针是对别人的赞誉之词。我的前任领导人邓小平也获得了这样的评价。我不能跟他比。但是我可以说我是一个相当有决心的人。这是肯定的。我当总书记有11年了，我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我将尽最大努力为我们的祖国母亲工作。也许我的努力工作使我获得了你提到的这种评价。”